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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文藝和傳媒,一向都被中共視為最重要的意識形態工具。搞革命的時候,就以其言論平台作為鬥爭工具。到了坐江山,就要把所有傳媒牢牢控制,作為專政的工作。
在香港,大陸運用其政治影響力干預商業運作,再以政治運作混合商業運作來包裝,干預及控制傳媒,已經變得越來越明目張膽。
作為官方資助的公共廣播機構,過去二十多年面對的壓力不斷增加,而作為商業營運的各類傳媒,自我審查和自我約束傾向也是十分明顯。
當年張季鸞先生主持大公報時高舉的所謂「四不主義」-「不黨、不盲、不賣、不私」,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記得,淪為喉舌的當然也不會再提。知識分子辦報,尚且有不少逐漸淪為當權者的羽翼及喉舌,有一些會成為當權者的羽翼及打手。今天仍然能夠堅守知識分子良知的傳媒只是鳳毛麟角。商人辦報就更是免不了逐步被由官商勢力所構成的經濟利益支配了,能夠堅守立場,為人民、為自身理念發聲的已經寥寥無幾。
正因如此,少數未被收買,未被權勢收編,堅守新聞自由立場的傳媒機構便會成為當權政府及其嘍囉的主要打擊對象。近期天天要把蘋果日報的全版廣告客戶點名的行為,正是把這種行為升級及變得更肆無忌憚,更明目張膽。
今天中共這個政權及其周邊的嘍囉,正是要把這一種控制傳媒的手段推向世界各地。
在美國西岸華人聚居的社區,主要的中文報章及廣東話電台,其實都是由親中的商人營運。對一些文化水平較低,連英語都不懂太多的老華僑,這些傳媒機構便是他們的主要訊息來源。而中共在當地的官方機構及組織,也不時在監察着及影響着這些傳媒的運作。當地中文廣播電台的烽煙節目,打進去的大部分電話與言論,比香港的維園亞伯更極端,對香港的具體情況卻只是一知半解。但主持節目的在作出事實澄清時稍一不慎,便會收到來自高層的警告,而這些警告主要就是因為要回應來自中共官方機構的投訴。
同樣的情況,在歐洲及北美也同樣可以見到。打開近日澳洲某份華文報章,讀到對香港修訂「逃犯條例」的主題報導及評論文章,差不多全部都與香港政府的調子一致。至於美加有九個華人組織批評這是打壓異見,呼籲港府撤回「逃犯條例」修訂一事,就隻字不提。至於西方傳媒機構及官方組織的反對意見與負面評論,就彷彿完全不存在了。
2018年3月,澳洲學者Clive Hamilton 撰寫的那一本書 Silent Invasion (中文書名《無聲的入侵:中國如何將澳洲變成傀儡國家》)幾經波折才得以出版。書中提及2008年北京奧運聖火經過澳洲國會,作者自己當時正在現場,看見一些抗議北京打壓西藏人權的抗議者,隨後出現數以千計的中國學生,突然一湧而上,把藏人團體抗議者的聲音沖散淹沒。自此之後,漢彌爾頓開始深入研究中國滲透,發現其慣用「人海戰術」伎倆,企圖顛覆、瓦解西方社會的「價值同盟」。
他的書揭露了中國如何全面以滲透手段來影響澳洲政府的政治操作,並透過以合法的手段來影響傳媒,干預新聞運作的方式來影響澳洲社會對中國政府的看法,甚至去影響一些涉及中國的政策決定。這書寫完之後未能順利出版,遭到澳洲多家出版社拒絕,原因可能是害怕觸怒北京,以及擔心會被中國提起訴訟。同樣的情況,竟然在作者花台灣找中譯出版社時再一次出現。
類似的經驗也不只這本書作者一人。曾有數位澳洲學者講課時候,只因提到台灣是個「國家」,便立刻被台下大陸學生抗議,要求講師道歉,向大學投訴,然後有中共當地大使館職員跟進。這些事件反映中國不斷利用「民主社會」的機制,來打擊及箝制言論。
《華盛頓郵報》日前有一篇調查報導指出,親中共人士已經買下了大部份台灣傳媒,協助中共政權在台灣散佈統戰的信息與宣傳。早在幾年之前,其實已經不難發現在台灣的很多報章雜誌及期刊的調子,已經越來越貼近中共官方宣傳那一套。例如,中共幾年前開始搞了幾十個「台青創業基地」,以吸引台灣青年往大陸尋求經濟發展機會及消弭台灣年輕族群的天然獨傾向,台灣當地不少傳媒便高調指出這是台青發展的出路,又說反應踴躍熱烈,與中共在大陸的宣傳調子頗為一致。但實際情況卻是大相逕庭,去到大陸尋發展以後然後又回到台灣的也大有人在,這又不見得那些與中共同亢奮的台灣傳媒有報導。心水清的當知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中共的黑手也不斷伸延至網絡。近日台灣有人發現疑似中共的代理人,積極收購台灣各大臉書粉絲專頁,甚至要招募網紅加入團隊。日前更出現一些徵求FB粉絲的廣告,更有直接寫明要徵求支持「兩岸友好/統一」之政治立場的網紅。
另一本最近出版,由何清漣寫的《紅色滲透:中國媒體全球擴張的真相》,便毫不客氣指出,香港媒體的內地化已經成為事實。其中一個最明顯的事實,是由「無國界記者」公佈的全球新聞自由指數,香港在2011年還全球排名34,尚算「接近自由區域」。2016年排名已經跌至第69位,在「新聞受限制區域」內;2017年就再下降4位,跌至第73。
蘋果日報作為香港中文印刷媒體中一份既未被收編,又不自己識做自我審查的中文報章,自然成為中共政權及其嘍羅的眼中釘了。香港人都應該有所警覺,不要讓新聞自由及言論自由慢慢被這種溫水煮蛙的手段扼殺。
公開把拒絕被收編的報章的全版廣告客戶點名,這一種無聊及卑劣的行為,目標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除了繼續「恥與為伍」,繼續「拒稱其名」之外,大家都不要因為其幼稚與無聊而變得冷漠,更要直斥其非。
吳文遠搞眾籌,賣一次頭版全版廣告,可能停止不了某人卑劣的行為,但仍然應該可以提升各界的警覺。捐了錢也好,未捐錢也好,大家以後都要更警覺,要以自己的消費行為及自主的選擇空間,繼續捍衞我們珍惜的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及獲取資訊的自由與權利。
自由的捍衞,就是要有永恒的警覺。